????禁市的鐘聲終于響了,看天色好像比平時晚了些。李先生終于死心了。津上有好些船,岸上的水手按順序一一解開纜繩,解開纜繩的船夫則一竿撐開,將船滑出水道。李先生的船位于中間,不多久纜繩就被解開了,船夫將船滑進主航道,調正航向,直向上游而去。由于船上插著秦人頒下的節旄,沿途秦軍關隘并未攔截,順利地駛出啟封地界。一直坐在船頭的李先生長出一口氣,回身走進船艙,突然愣住了:船艙里竟然坐著一人,須發斑白。見李先生進來,那人回過頭,竟然是張祿。
????張祿是車右先生專門請來的。當時船一出大梁,車右先生就讓靠岸,隔了好久,竟扶著這位身軀佝僂,須發盡白的先生上了船。如果不是車右先生介紹,李先生差點把他當成一個老不死的怪物。但聽聲音,好像有些底氣。身材雖然佝僂,但行動還算敏捷,順著木板上船時,并不需要攙扶。車右先生介紹說,這位張祿先生乃當世奇才。張祿才能奇不奇不敢說,但這副尊容是夠奇的。
????現在突然見到張祿出現在船艙內,李先生連忙上前,也顧不得禮節,小聲問道:“張先生何以至此,車先生何在?”
????張祿抬手當胸道:“李先生不必驚詫,車先生已為魏公子所救護,現已無礙。臣往不便,故潛入舟中,于大梁城外就便登岸。此間只道車先生所托病患可也。”
????李先生道:“先生所囑,當銘于心。敢問車先生何在?報信者何人?先生何以登舟?”
????張祿道:“車先生已隨魏公子門下往投魏軍,料必無礙。啟封令、尉得魏公子門下相救,亦必無事……”
????張祿話猶未盡,李先生就吃驚地叫出來:“啟封令、尉?!”張祿立即以手制止。李先生趕緊捂上嘴巴,一臉不敢相信。
????張祿靜靜地望著李先生,等他平復過來,緩緩道:“以先生之德,此事還是不知為善。天威難當,難免無意中家破人亡。”
????李先生面色又變,半天回不過話來,好不容易緩過來,道:“先生指教得是。”
????張祿還是靜靜地望著他,平靜地道:“前所言者,先生當忘;先生所當記者,吾乃摯友所托重病之人,往大梁尋醫。余皆不知,乃至吾之姓氏……”
????李先生面色又變了變,但這次很快恢復了平靜,拱手道:“正如先生所言。”兩人無言相對良久,李先生道:“先生病重,不耐久坐,且請安臥。臣往艙外巡視,尋地就岸。”
????張祿道:“先生請自便,休以臣為念。”
????李先生走出艙外,讓冷風吹在臉上,讓混亂的腦子逐漸清醒過來。現在他惟一清晰的,是張祿提醒他的話:艙內之人乃摯友所托重病之人,往大梁尋醫,余皆不知。余皆不知,包括他的姓名、包括車先生。但舟上的船夫可是大梁鋪里的,張祿先生上船時,他們也都看在眼里,下船時還要看著,這要如何瞞過?
????“唉!挨一時過一時吧。”李先生垂頭喪氣地想。他從懷中摸出那枚寫有“啟封西驛”的竹節,呆呆地看著。自己還想處處留下證據,但要是把事情透露出去,只怕死都沒地方死。他想把竹節扔進河里,又怕竹節輕,漂在水面很醒目,被人撈起就更完蛋了。還是拿回家燒了干凈。
????車先生是誰呢?自己只知道他是侯嬴介紹,陳四帶過來的,掌柜的對他很熱情。車先生雖一身長衫,但卻士子氣十足,難道也是名公子換裝的?還有這位張祿先生,當世奇才?其貌不揚,語不驚人,有什么奇的?真是當世奇才為何落魄如此?怎么也得是個士人吧,不過一短褐,就連長衫也是后來套上的,也算奇才?
????怎么還有啟封令、尉的事呢?那可是大人物,還燙手,這要被秦人知道,立時沒了腦袋!對,這事一定要咬住,沒有,不知道。不過要是也能參與其中,那可就美了,怎么也能榮耀鄉里——車先生怎么就不叫上我呢,反正天塌下來有高個頂著……不行,落塊石頭在我頭上,立時了賬,還是算了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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