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???無人之島——荼白千山鳥飛絕,萬徑人蹤滅。這句話用來形容西空境最合適不過。這片由荼白自己所掌管的秘境里,藏著他最重要的寶物。西空境這名字還是鐘離越水取的,彼時,荼白還不過是一只小白虎。后來,鐘離越水把西空鏡給了荼白,算是給了它一個自由自在的地方。因為荼白小時,總是愛把鐘離越水的華黎山弄得亂七八糟的。鐘離越水一出關,看到的就是東邊塌一角的山,西邊燃半邊的林。雖然這些小麻煩對鐘離越水來說不算難事,可總是處理這些小事,難免煩躁。所以后來鐘離越水在修煉時,荼白都是在西空境玩耍。西空境對荼白來說,是一個特別的存在。是一個只有自己存在,絕對私密的地方。是它最安心所在之地。而現在,這個無人之島,有了一個最重要的存在。一個可以讓它用盡全力,即使是生命保護的存在。一想到這,荼白的心里不可抑制地涌起一股甜蜜。它想變小,變成那人喜歡的樣子,小小的,軟軟的,窩在那人的懷里,那人會用手幫它撓癢,會溫柔地笑著,一聲一聲地叫它,“咪咪,咪咪”。雖然他不怎么喜歡“咪咪”這個名字,太傻了,一點也配不上它白虎這樣高大的身份!可是……可是畢竟是那個人取的,那……也不是不可以,就這樣吧,只許你一個人這么叫我,只要你開口叫我,在哪里我都會來找你。或者變成它本來的樣子也可以,這樣它就能把那個人圈在自己的懷里,那樣溫熱的身軀,依賴地縮在自己的懷里。把他圈鎖住,只要它想,它就可以在那人身上留下自己的味道。標記著,這是獨屬于它的寶物。只要,再過些日子,就快完成了。它就能把方潮舟永遠,永遠留在自己身邊了。想到這,荼白不由得加快了腳步。只差最后一株仙草,有了這株仙草,就能把魔偶里的魂魄,移到新鑄好的肉身里。以百草百花凝成的身軀里,重新迎回方潮舟的魂魄。荼白瞇了瞇眼,鴛鴦眼里是一絲柔光,它低頭舔掉了傷口滲出的血,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,直接把受傷的后腿浸泡在靈泉里。靈泉向來對療傷有顯著的效果,但不是這樣鮮血淋漓的傷口。直接與血液相觸,會引起摧心剖肝般的疼痛。但是荼白不在乎,它必須要快點好,這樣才可以去搶仙草。守著仙草的那條大蛇又兇又丑,不快點好的話,就沒有力氣去打大蛇了。這點傷,這點傷不算什么,方潮舟才是最重要的。只要方潮舟回來了,它就可以湊到他身邊,把它的受傷的勛章給他瞧瞧。他會怎么做呢?方潮舟向來心軟,他一定會把自己抱起來,貼在里心最近的地方,順著自己的后背,輕輕地哄著自己。“我的咪咪受苦了”“我的咪咪真厲害”他一定會這樣說的。笨蛋,才不疼呢。看在你這么蠢的份上,勉強給你吹吹好啦。荼白半夢半醒,只是想到方潮舟,又強撐起神志。說不疼是假的,靈泉力量霸道,尋常修士都不可多泡,更何況是直接將傷口放進去。絲絲麻麻的疼痛隨著裸露在水里的血脈鉆入,像是被千萬只蟲子撕咬一般。不一會兒,半池水便染上了紅色,似血玫瑰凋零,帶著濃烈的鐵銹氣味。所幸,傷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著,結了痂。荼白用力撐起身體,翻出靈泉。低頭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傷口。傷口大大小小都好的差不多了,只是有些丑,毛皮間凝結的深紅色固體,像是七扭八歪畫上去的蟲子,顯得有些猙獰。荼白發了愁,要是方潮舟嫌棄自己這么丑可怎么辦?要是……要是……荼白不敢想,咬了咬牙。方潮舟怎么敢嫌棄自己,要是他敢嫌棄自己,它就、它就……!想了半天,也想不出什么辦法,它終究還是舍不得。還是把傷口遮起來吧,尾巴險險蓋過傷口。荼白又細細瞧了一回,才算滿意地點點頭。這樣方潮舟就不會發現了!當務之急,還是仙草。荼白才站穩身,就迫不及待劃開虛空,找到了那株仙草所在位置。大蛇張開血盆大口,憤怒地對著入侵著嘶吼。幾乎是荼白一動,大蛇就攻上來了。荼白還是低估了大蛇,再加上自己太心急,一不留神,就被大蛇咬住了左腿。又尖又長的獠牙狠狠地扎進后腿,荼白仿佛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。就在前一段時間剛剛結痂的傷口,又重新破裂開來,鮮血直涌。幾乎是同一時刻,荼白發力,以更兇狠的勁咬死大蛇七寸下方。雙方僵持著,生死之間,誰先松口誰就沒命了。終究是荼白更狠一些,即便是被大蛇廢了左腿,他也沒有松口,硬生生咬斷了大蛇。腥臭的血灌滿了荼白的嘴,讓他惡心欲嘔。松開嘴吐掉蛇頭,荼白摔在仙草旁邊。它努力伸出手,顫顫巍巍地抓住仙草。仙草!它拿到了!方潮舟!他可以重新回來了!就在這時,荼白最松懈的時候,本來已經被咬斷的蛇頭,頃刻之間朝荼白張開大口。“噗呲——”荼白感覺到腹部被咬破了一道口子,他用盡全力踹開蛇頭。蛇頭帶著塵土滾了滾,便再無聲息。不……它不能倒下……方潮舟……方潮舟還在等著它……荼白捂住肚子,卻止不住鮮血噴涌而出。它大口大口地喘息著,后咬緊牙關,一點一點,向破開的虛空挪過去。一點一點,血液如畫一般,隨著荼白的挪動劃出一道深紅的痕跡。就在荼白無力倒下的那一刻,有人踏過虛空而來。來人一身白。似乎是一聲沉沉的嘆息。“為何還要執迷不悟?”“他已經不在了,不可能回來的。”“不……”荼白掙扎著,眼前開始模糊不清。不會的,我已經找到仙草了!方潮舟會回來的!它想告訴鐘離越水,方潮舟會回來的。但是它什么話都說不出來。鐘離越水與它之間是靈魂契約,它在想什么,鐘離越水怎能不知?鐘離越水閉上了眼,似乎是不愿看見荼白這樣狼狽的樣子,也似乎是同樣不愿相信自己說的話。如果可以,他何嘗不想跟荼白想的一樣?可是那個人不會回來了。那個人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,魂魄自然不會留在這個世界。三千世界,如何尋得一迷途人?方潮舟不過是誤入藕花深處,從何處來終究是要歸何處去。“荼白,”鐘離越水低頭看著傷痕累累的白虎,伸手摸了摸他的頭,又像是在勸說自己,呢喃著,“他真的,不會回來了。”“不——”荼白嘶吼,淚毫無意識就滑出眼眶。“你若不信,可回西空境看看。”鐘離越水將靈力輸入荼白身體,“魔偶里的魂魄終究不屬于這個世界,今日已經是七七四十九天,魂魄會自行離去。”剛輸完靈力,身上的傷口都還未愈合,荼白就踉踉蹌蹌地向西空境跑去。莫大的恐慌籠聚在荼白心頭。魔偶的事他從來沒跟鐘離越水說過,連仙草的事都是避著鐘離越水做的,所以它每次受傷都不敢讓鐘離越水知道。鐘離越水很早就已經告訴過它,方潮舟已經不在了。可是它不相信!它不相信!憑什么?!憑什么?!為什么!我不相信!荼白沖進山洞。這里存著它最重要的寶物。還在!魔偶還在!鐘離越水一定是騙……所有聲音戛然而止,耳朵仿佛聽不見這世間的任何聲音,連自己的呼吸聲都聽不見了。或許是自己的呼吸,早就隨著干枯的魔偶一起沒了。荼白以為自己會生氣,會發怒。可是沒有,很安靜,它安靜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。心臟還在跳嗎,他不知道,可能已經死了吧。它小心翼翼地捧起魔偶,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弄壞了。“方潮舟……”它一遍一遍地叫著這個人的名字,像是在把這三個字,一筆一劃地刻在心里,深入骨髓。終于,荼白撕心裂肺地哭出聲來,“方潮舟……我還在等你啊……回來好不好……”沒有回應,以后再也不會有回應了。世界上最悲哀的事,莫過于自己騙自己。等一個永遠都回不來的人,還要騙自己他有一天會回來。帶著虛假的希望在絕望里沉溺。西空境沒有了那個人,也不過是個無人之島。西空,西空,太陽落于西,意亡。空,大夢一場空。抓不住,留不住,無可奈何,是為意難平。
溫馨提示:按 回車[Enter]鍵 返回書目,按 ←鍵 返回上一頁, 按 →鍵 進入下一頁,加入書簽方便您下次繼續閱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