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???好半天,周國輔才嘴唇抽搐,憋出了幾個字:“逆,逆子!”看著兒子怒氣沖沖的英挺背影,他頹然歪倒在椅子上,眼中竟有一絲迷茫,這番話十分刺耳,就像一根根鋼針扎心,讓他這個錦衣玉食的圣人門徒……渾身不自在。扎心了,真的扎心了。方氏抹了把眼淚,倒是不哭了,她是向著兒子的……周世顯沖了出去,一口氣沖回住處,才冷靜了下來。風(fēng)波起,意難平。這一刻想起永清衛(wèi)中,那死不瞑目的女子,不由得意興闌珊,一頭倒在柔軟的床榻上便沉沉睡去。十幾天風(fēng)餐露宿的,他太累了。深夜,紫禁城,寢宮。老太監(jiān)王承恩肅立在龍床前,手中拿著一份密奏,緩緩念道:“周世顯說,天下者,我們的天下。國家者,我們的國家!”“生逢亂世,命運如螻蟻,別的人我不管,我周世顯此心不改,仍心向光明!”龍床上崇禎平躺著,雙目微閉,宛若死人,良久才有氣無力道:“他真是這么說的?”王承恩忙道:“是真,想必駱大人不敢欺君。”“嗯,知道了。”第二天,晌午。周世顯翻身坐起,擦了擦眼睛,外頭已經(jīng)是日山三竿。這一覺睡醒后神清氣爽,和八旗兵見了仗,也見了血,他整個人散發(fā)著一種不同的氣質(zhì),清澈的眼中多了幾分銳利。“啪!”周世顯輕輕一掌拍在腦門上,壞了,第一天上任就遲到了。匆匆忙忙出了家門,去北鎮(zhèn)撫司。過朝陽門,進內(nèi)城。周世顯形色匆匆的走進北鎮(zhèn)撫司衙門,他不是第一次來了,這衙門中的錦衣校尉,已經(jīng)記住了他的樣貌。“喲,周大人來了。”“給大人請安。”校尉們紛紛行禮,請安,一個個態(tài)度恭敬。兩顆真虜首級,實打?qū)嵉膽?zhàn)功,收獲的北鎮(zhèn)撫司的人心,比什么恭維諂媚都管用一萬倍。這年月血性的漢子,不多見了。“嗯。”周世顯擺了擺手,快步進入官衙。官廳正堂里還算整潔,正中擺放著一張八仙桌,桌上擺放著茶壺,桌子一旁,駱養(yǎng)性正在翻看著幾張公文。見周世顯進來,駱養(yǎng)性笑道:“賢弟,你晚了。”周世顯抱了抱拳:“起晚了。”“無妨。”駱養(yǎng)性起身,將一旁擺放的飛魚服,指揮同知的從三品官服,金魚袋,牙牌等物拿起,親手遞了過來。周世顯笑了笑:“多謝總憲。”走入一旁的偏廳,換上指揮同知的官袍,再出來時,他已是大明從三品高級武官。從偏廳中走出。駱養(yǎng)性眼中一亮,笑道:“賢弟好賣相。”周世顯灑脫一笑,穿上錦衣衛(wèi)官袍,也還是個翩翩貴公子,玉樹臨風(fēng)的樣貌中,反多了幾分英氣。兩人相視,放聲大笑起來。駱養(yǎng)性是個人精,自然不會得罪了這位大明駙馬。他含笑而立,輕松道:“來人,準(zhǔn)備一桌好酒好菜,本憲要給周大人接風(fēng)洗塵。”上任第一天,吃吃喝喝,四處逛逛。周世顯干的第一件事,就把那個看守城門的總旗李遷調(diào)來,升了百戶,當(dāng)成心腹任用。這人是遼軍夜不收出身,是個人才。一天的時間匆匆而過,又到了夕陽西下。周世顯也算是把這北鎮(zhèn)撫司轉(zhuǎn)了一圈,各衙門都混了個臉熟。傍晚時,他來到了詔獄。庭院深深,幽深的巷子,一件件殘破的青磚瓦房,這里便是后世影視劇中,神秘?zé)o比的錦衣衛(wèi)詔獄。看上去,與尋常的民宅沒什么分別,只是詔獄的門,比普通民宅狹窄陰暗的多。“大人,請。”進入狹窄的大門,穿過陰暗的過道,里頭是一進院子,有門廳,簽押房,一排排狹窄濕冷的隔間。里頭不時傳來慘叫聲,還有鞭打聲。崇禎一朝已有十六年,十六年來問罪抄家的官員,數(shù)都數(shù)不過來,最多的時候,一天就殺了三十幾個大臣……詔獄里關(guān)滿了人,早已擁堵不堪,如此刻薄寡恩之君,一言不合便殺人,抄家。大明兩百多年積攢的人才儲備,被他短短十幾年便消耗殆盡。隔著一堵墻,里頭傳來罵聲。“呸,走狗!”“畜生!”進了這錦衣衛(wèi)詔獄,極少有人能活著出去。墻后那犯官的咒罵聲越來越大。周世顯微微皺眉,發(fā)出一聲冷哼:“國難當(dāng)頭,大家伙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,莫要欺人太甚了。”突兀的一聲冷哼,一句話,將墻后的校尉驚動,鞭打聲沉寂下去。一旁幾名校尉呆了呆,忙道:“大人慈悲。”墻后沒了聲響,周世顯搖了搖頭,心中稍安,不過舉手之勞,或許能免了那位大人一頓皮肉之苦,也算行善積德了。快步離開這暗無天日的詔獄,周世顯搖了搖頭,這詔獄,便是帝國末日的真實寫照。該殺不的殺,不該殺的亂殺。癌癥晚期,幾乎沒救了,到處都是陰森森的。從詔獄離開,匆匆趕回官廳,周世顯不再耽擱,伸手便朝著駱養(yǎng)性要錢,要人,要火槍,要裝備。手握著權(quán)柄,自然要先建立一支嫡系武裝。“啊?”駱養(yǎng)性一呆,攤了攤手,沒錢!這位總憲大人一臉苦笑,倒并非是他小氣,而是如今的錦衣衛(wèi)衙門,上上下下真的沒錢。“不怕賢弟笑話,為兄已有半年沒領(lǐng)過俸祿。”“內(nèi)努空虛,陛下也難呀。”“再過些天,為兄的……怕是就要變賣家產(chǎn)了。”周世顯驚呆了,這還是權(quán)柄滔天的錦衣衛(wèi)嘛,這還不如一群要飯的,窮的都快當(dāng)褲子了!好嘛,周世顯無語了。好端端一個帝國,全世界最強大的王朝,竟活生生弄成了乞丐,何至于此,這話說起來可就長了。總之可以歸結(jié)為一個字,稅!大明窮嘛,富可敵國的江南士紳先不提,還有日進斗金的晉商,浙商,徽商……就連這大明京城里的皇親國戚,勛貴大臣,哪一家不是富的流油?二百多年了,這些蛀蟲一步步的控制了權(quán)柄,掏空了國庫,掏空了百姓,也葬送了大明。“為兄,難呀!”堂堂錦衣總憲,駱養(yǎng)性一臉委屈,眼巴巴的看了過來,看樣子都快哭出來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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